民间故事穿墙术

从前，有个人叫范生，家财巨富，良田百亩，店铺几十家。其父亡后范生当家，每日里山珍海味，高朋满座，歌舞升平，坐享其成。范生妻丽妾美，但仍心不知足，常“吃着碗里看着盆里”，天下美妇尽其妻才惬意。

一天中午，仆人来报，说门前来了一位乞丐。

范生还没有听完就摇手说：“要吃要拿给他一点就是了。”

仆人说：“他说要见主人。”

范生略一思索，也就走了出去，见乞丐虽破衣破裤，但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范生说：“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因何见我？”

乞丐答道：“人本不相识，相见就相识。”

范生是秀才，闻言一愕，忙礼貌地说：“有请！”

乞丐也不客气，大步跨进门去，直至厅堂。

范生吩咐摆宴，彬彬有礼地说：“请！”

乞丐起身回礼，已是一身崭新道冠，却不见脱下的破衣裤。

范生若有所悟客气地敬酒。乞丐谈笑风生，尽是道家佛法，天堂神仙，范生听得精神一爽。由此，乞丐成了范生家的座上客，隔三岔五总要来宴饮一次，久而久之，两人成了好朋友。

一日宴间，范生戏谑地说：“老道士，你尽吃我的，难道就不能做一次东吗？”

乞丐笑道：“早欲相邀去寒舍一叙，怕秀才吝步，不敢启齿。秀才如有雅兴，明天晚宴如何？”

范生闻言亦笑，说：“不知老道士家在何方宝地？”

“届时我差白鹤童子相邀可好？”乞丐亦笑呵呵地说。

“那就一言为定！”范生喜笑颜开。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黄昏，迟迟不见老道士差人来。

范生在花园里踱步，妻妾数次叫他去进餐，并说：“老道士本是乞丐，哪会请客。”

但范生执意要等。怎奈日落西山，玉免东升，还不见老道士相邀，范生也有点疑惑：“难道这老道士是个骗子不成？”

这时，只听一声清脆鹤鸣声，一只白鹤冉冉飞来，落在院角一棵大梧桐树上。

白鹤落地变成一个十二三岁孩童，面白唇红，朗声道：“范公子，仙师有请！”

范生说：“是老道士差你来的吗？那就走吧！”

孩童蹲下身去，让范生跨上他的背，一跨上去，童子又化成白鹤，载着范生冲天飞去，直至白云观前缓缓落地。

范生跟着白鹤童子进观，穿过好几道院门，到了一个偌大的后院，绿树花丛间已摆下一桌丰盛酒菜。

老道士笑呵呵地迎上来：“秀才驾到，有失远迎！请！”

范生见席上横头早已坐了一位矮个子道人，只有孩童那般高。

老道士介绍说：“你就喊他矮师兄好了！”

矮师兄笑道：“秀才难得一到，今日相见，三生有幸！”

“得见师兄，幸会幸会！”范生不敢加一“矮”字，只呼“师兄”。

三人边喝边聊，酒菜边吃边加，来上菜的尽是美人，秀才看得眼花缭乱。

矮师兄提议说：“光吃无聊，不如邀一二美人待酒相陪如何？”

范生口虽不言，但正合心意。

老道士道：“凡间美女有何趣，还是去天上请二位仙姬来吧！”

说着，从桌上拿起二根竹筷，把一根折断一截，将这一长一短两根筷子向天上月亮一抛，只见两道白光直冲圆月，须臾便见月中现出两个美人。

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举手一招，即见二人翩翩飞离桌旁，一高一矮，千娇百媚。

矮师兄说：“唱一曲天上歌谣！”

老道士连忙说好。

二位美姬起身离桌，边舞边唱，歌声如珠落玉盘，又似银铃摇响，范生听得如痴似醉。酒至半酣，矮师兄已有儿分醉意，竟将为其斟酒的长美姬揽住，向她灌酒，美姬格格笑着，媚态毕露。

这时，矮美人正给范生斟酒，范生乘着酒意，亦伸手去揽。不料美姬闪到老道士身旁，与老道士调笑着喝酒挟菜。

范生既羞又气，闷闷不乐地喝酒。片刻，老道士和矮师兄拥美姬离席而去，与范生招呼也不打一声。

范生一股怒火窜上心田，也离席追去，大喝一声：“何处妖道，竟敢如此无礼！”

老道士忙转身陪罪说：“秀才请谅，贫道酒醉失态，怠慢贵客！”

矮师兄也忙说：“那就叫美姬陪佳宾吧！”

一位美姬各挽住范生一只手臂，莺声燕语地说：“佳宾请息怒，他俩醉了，你就原谅他们吧！”

范生揽着两位美姬回到席上，继续饮酒作乐，然后一觉睡去。

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范生只觉遍身生凉，寒噤阵阵，睁开眼来，自己搂着睡的竟是二根茅厕里的石条，又臭又脏，身边哪还有寺观和老道士。

他羞愧地回到家里，妻妾见他一夜未归，问长问短，他推说宴后更深，宿在白云观里，妻妾也不怀疑。

三日后，范生不顾妻妾反对，脚穿草鞋，挟了一把雨伞，带了些银两，去茅山学道了。

水路旱路，翻山越岭，千辛万苦来到茅山脚下，又爬了二天一夜的上坡路，终于寻到山后上一座孤零零的道观。

只见道观中人很多，打柴的，挑水的，练功的，忙忙碌碌，秩序井然。范生一路寻问，到最后一间小屋里才见到了老道士。

老道士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范生喊了几声，一点回音也没有，他只好耐心等待。

一等又是好几个时辰，老道士总算开了眼，淡淡地说：“你来啦，也好，你就去打柴吧！”说完又闭上眼。

一位徒儿递给他一根扁担，一副麻绳，领他出观门，指给他一条上山小径。范生为了学道，也只好如此了。

好在打柴多少无人计较，他就每天胡乱地挑些柴回观中，头几天苦些，习惯了也还自由自在。

一月下来，范生觉得胃口大了，爬山过岭也不似先时吃力了。

他常去见老道士，但老道士总是一句话：“打柴！”

如此一晃三月，范生有点厌倦了，师兄告诉他：“我们打柴三年了，师傅半点法术也没教；你只来了三月就想学法术，做梦去吧！”

但范生不甘心，老着脸皮去见老道士，希望看在往日交情上教点法术。

老道士说：“我早就说过耐不得苦，学不了道。”

范生心想已苦了三月，难道半途而废？只得又去打柴。

一晃又过了三月，他又去找老道士，说：“如今半年多了，你一点法术也没教我，我实在耐不下去了，你若再不肯教，我今天就下山回家！”

老道士说：“学道须要心正，心如不正，道则不灵。”

“我打柴半年，脚底磨起血泡，肩上磨起老茧，难道心还不正？”范生冲口而出。

老道士说：“也罢。你要学点啥法术？”

范生说：“我半年中观察，见师傅过墙穿壁一无阻挡。你只要能教会我这个法术，我便心满意足啦！”

老道士回答：“此法难学，非有真功不可。你只砍了半年柴，怎能学得此法！”

但范生咬定不放，一定要学此法术。

老道士沉思默想了一会儿，就从身后拿出一把短柄铲，闪闪发亮，锋利无比。

他把铲子递给范生，吩咐说：“此为神铲，是天宫宝物，看在你好酒好菜款待我几个月的情分上，我就送给你吧。你如要进任何地方，过墙铲墙，过壁铲壁，并无声响，畅通无阻，但要千万记住，不能有盗、淫之念，要心正，你如心不正，宝也就无用，能做到吗？”

“我富甲天下，岂会去盗？妻妾成群，那会去淫？师傅尽管放心！”范生振振有词地说。

接着，他拜别老道士，匆匆下山回家。临出观门时，他试了一下，果真铲墙铲壁，灵验无比，他可以随意进出，回头一瞧，墙壁完好如初，毫无痕迹。范生怀了短铲，心情舒畅地快步下山了。

回到家里，妻妾问：“学了啥法术回来？”

范生先还不肯说，后来把短铲亮出来，妻妾不信，范生当场试验，果真灵验无比。

范生密嘱妻妾不许对外人乱说，怕短铲被人偷走。因一时无用，就将宝铲包裹起来，放到箱子底下，范生又山珍海味地享乐起来了。

一日庙会，范生见到一位来敬香的二八佳人，一打听，是离城三十里一富商女儿。

范生动了心，回家就托人去说媒，欲娶为妾。富商不但不肯，还说范生是靠先人家产坐享其成的浪荡公子。

范生闻言后大失所望，而美妙佳人的身影又时时缠绕着他。

“怎么办？”范生团团打转，猛地记起了宝铲。当晚他就怀揣宝铲，赶了三十里路，到半夜三更时，就铲墙过壁而进，直达佳人闺房。

佳人见了他不惊反喜，范生大喜过望，把她抱上床去。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范生这才记住自己昨夜铲墙而进，慌忙起床去寻宝铲。

正要铲墙而出，床上佳人醒了，翻转身来，柔声地说：“郎君要去哪里？”听声音很熟悉。

范生回头一瞧，床上睡着的竟是自己妻子。他一怔，随即打开房门再看，原来是在自己家里。

他气呼呼地大骂：“老道士骗我！”

话刚落音，老道士已出现在他面前，说：“谁骗你了？是你心生邪念，半夜进入闺宅，淫人女子，若非我做法，你早已被人捆送官府。如此还骂我骗你，真是岂有此理！”

范生这才知自己错了，一下跪倒在老道士面前，说：“师傅，我错了，请原谅我这一回吧！”

老道士把他搀起，语重心长地说：“凡人凡心，谁无七情六欲？只要知错能改，也就好了！”

范生诺诺连声，说：“师傅，我一定记住你，今后决不再犯！”

老道士点头一笑，隐身而去，此后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