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里关于狗的很多,大多耳熟能详,先讲一个《听雨轩笔记》里的故事,虽不涉及到怪,却也真实动人。
辛丑年初冬,我偶然去北门外散步,看到有人要杀一条小狗吃肉。那条狗太小了,我心生不忍,几十文钱买下来带回家。几个月后,长成了一条大狮子狗。面宽眼圆,一身白毛夹杂着黑点,因此起名叫阿斑。
我白天出门,它必跟随,夜间就趴在卧室门外。一天晚上,阿斑对着屋顶狂吠不止,大家点灯起来,原来屋顶上趴着一个小偷。因为没偷去东西,我让小偷下来离开。小偷已经走到大门口,阿斑不依不饶追上去,对着小偷撕咬,我连声喝止,小偷踉跄离去。
有一天,我在客厅闲坐,阿斑蔫头蔫脑从我身边走过,喊它也没有反应,径直出了家门。我看他有些异常,就派人跟踪。阿斑走到南城门偏僻处扑地气绝,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然后又慢慢走回来,一天没吃东西。
原来,我夫人新养了一条金毛洋犬,和阿斑各自有自己的食盆。当天阿斑吃完,就到洋犬盆子里抢食。仆人用竹条打了他两下,阿斑一气之下出走气绝。众人笑道:“阿斑气性比人还大,好在还是自己回来了。”
已卯年春天,我要回到故乡,就把阿斑送给朋友冯学园。送去两次,它都逃了回来。于是让仆人阿显牵着,一起返回故乡。一天傍晚,抵达南安沙水塘村时,阿显过了好久才跟上来。问过得知,阿显牵着阿斑走在后面,被村子里的群犬围攻,阿斑被咬伤了后腿,逃入山里不知去向。第二天早晨,安排人寻找未果,只好舍下它继续前行。
丙戍年,我再次路过沙水塘村,逗留几日。当和朋友刘炳三散步的时候,说起当年在这丢失了一条狮子狗。正说话间,一条巨犬从远处飞奔而来。到了跟前,摇头摆尾,发出呜呜的声音,正是阿斑。头面没什么变化,身上的黑点也依旧,只是身子更大,毛也更长。我喜出望外,把它带回家里。
到了癸巳年,阿斑已经十七岁了,行动迟缓,长毛脱落,每天吃很少的东西。有一天,它蹒跚走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卧倒,再也没有起来。我把它埋在北门外的山坡上,连续三天摆放饭食纪念。
下面讲几个有关狗的志怪故事。
《兖州府志》:唐中宗的时候,唐休璟做宰相。有个和尚道行很高,预测事物很准,深得唐休璟的信任。有一天,和尚说道:“几个月内,相国就会有大祸,但是可以想办法避免。”休璟很害怕,跪求免祸的方法。
和尚说:“相国在下级小吏中选一个贫穷而有才干的人,提拔他做曹州刺史。这人必然感恩戴德,尽全力报答您。”唐休璟于是挑选了一个叫张君的人提拔为曹州刺史,然后向和尚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和尚说:“你让张君在曹州找两条高大神骏的狗。”张君按要求找到两条大狗,送到宰相府。和尚看到狗说:“给您免祸的事就着落在这两条狗身上。”十多天后,和尚又来了,他说道:“今晚就会有事情发生,要好好防守戒备。”于是,唐休璟把和尚留下,又安排十多人带着弓箭守护在床边。
和尚和休璟坐在同一张床上。到了半夜,和尚说:“相国的祸事免去,可以休息了。”休璟大喜,再三道谢。
早晨,唐休璟带人四处检查,在后园里发现一个死人,脖子上有狗咬的痕迹。两条狗在一棵树下仰视,树上蜷缩着一个人。抓住审问,那个人说:“我和死去那人都是刺客,受人指使前来行刺,伙伴被狗咬死,我也被困无法脱身。”和尚对休璟说:“刺客也是身不由己,放了他吧!”唐休璟就放掉了那个人。
《宣室志》:扶风县有个天和寺,建在高冈之上。有个赵叟贫无所依,在庙里容身。赵叟年老力衰,身形佝偻,乞讨为生。每当讨来饭食,就把剩余的抛给流浪犬吃。
一年多后,赵叟生病躺在破庙里,当时天气寒冷下着大雪。赵叟没有棉衣,躺在地上打着寒战。那群流浪犬围过来贴着赵叟给他取暖。几天后,赵叟病饿而死,群犬聚集在这里哀嚎了几天才散去。
上面讲了几个护主良犬,下面再讲几个作祟的恶犬。
《集异记》:
田招是广陵人,他于贞元初年到宛陵表弟家做客,表弟热情招待。田招说:“我想吃狗肉。”表弟去街上没买到。田招说:“你家不是有一条狗嘛,杀了就是。”表弟说:“养了好多年,下不去手。”田招说:“我来杀!”说话间那条狗却不见了,四下都没找到。
十多天后,田招回家,在路旁遇到了那条狗。他对狗吹了吹口哨,那条狗就摇晃着尾巴跟着他。晚上住宿的时候,那条狗突然发难,把田招咬死了。
《搜神记》:臧仲英做御史的时候,家里闹鬼。不是饭锅里投进了脏东西,就是饭快熟的时候锅不见了。兵器也自己走动,箱子里起火,衣服烧得一干二净,而箱子完好。他有个三四岁的孙女,有一天不见了,找了一天,最后在厕所里发现。
汝南有个叫许季山的术士说:“你家是不是有条青色的老狗?还有一个叫益喜的仆人?这是他们合伙作祟。”臧仲英杀掉青狗,把益喜送回家乡,怪事不再发生。
《幽明录》:晋代温敬林死后一年忽然回到家里,和妻子同寝,就是不肯见外人。侄子们来访,他都是隔着窗户说话。后来一次醉酒露出原形,原来是邻居家的老黄狗,于是温家人打死了它。
《大唐奇事》:唐朝有个叫李义的人,父亲早亡,他对母亲很孝敬。母亲死后,李义号哭,一个多月才下葬。下葬回来,李义却发现母亲还在家里,和生前一样。母亲自称复活,自己从墓地回来,李义喜不自胜,像以前一样侍奉母亲。母亲告诫他不要挖开坟墓,李义答应。
三年后,李义梦到母亲对他说:“你为什么三年不祭奠我,却养着一条老狗?”接连几次做了同样的梦,李义就想挖开坟墓看看。家里的母亲说:“知道你不听我的话,想要挖坟检查,这是让我再次死去啊!”说完倒地而死。
李义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常悲伤,想把母亲再次下葬,当挖开坟墓的时候,却发现母亲的尸体还在坟墓里。而后死的这个母亲跳起,变成一条黑狗跑远了。
《唐书·五行志》:
天宝十一年,李林甫早晨梳洗,打开书囊,里面有个像老鼠一样的动物。跳到地上变成一条大狗,张牙舞爪瞪着李林甫。李林甫挥刀砍中,狗不见了。
《志怪录》:杜昭远将要失宠的时候,家里出了很多妖妄的事情,白天,他家的狗学公鸡打鸣。
《集异记》:处州副将胡志忠出使越地,出发前梦到一只长着人脸的狗对他说:“听说你要出使,路过我的住处时,能不能施舍一些食物呢?”胡志忠没有答应。
出发后住到驿站的时候,亭长说:“正房经常闹鬼,在另外的房间住吧!”胡志忠不同意,坚持住在闹鬼的房间里。晚上吃饭的时候,一个高大的怪物出现在桌子旁。驿卒吓得跑出去,胡志忠站起用盘子对着怪物击打。
怪物接连吃亏,大喊:“阿斑快来!”又一个怪物出现,和胡志忠搏斗了好久。驿卒站在门外,只听到房间里扑通扑通,好像击打墙壁的声音。最后,胡志忠走出来,让驿卒再拿些饭菜来,别的什么也没说。
第二早,胡志忠上路前对驿卒说:“把这道门锁上,等我回来时再打开,擅自打开就会有祸。”十多天后,胡志忠再次来到这个驿站,神色黯然,讨要了纸笔写道:“恃勇者终会失败,和恶物争强祸事就会发生,我的魂魄留于此地,马上就要归于虚无了!”说完扔掉笔不见了。
亭长很惊恐,报告了上司。打开门后,发现了胡志忠和两条黑狗的尸体,都倒在房间西北方向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