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夜深忽梦少年事
【少年们】夜深忽梦少年事
文：陈翘楚
昨天晚上做梦梦到初恋，我们还在初中校园里，他揽着我倚在窗台上要和我合影，当时我还很羞涩地问他：“这样不太好吧？”他斜睨了我一眼，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这是件确确实是发生过的事情——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再梦到，我恐怕真的要记不得了。不过真实发生的时候是在高中，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被分到不同的班，但在同一楼层，还经常见面。
想起来一句诗倒是很适合：夜深忽梦少年事。
但梦境果然是梦境，然后我在梦里说出了一句令我现在仍忍俊不禁的话，“你不是说有很多人喜欢你嘛……我可不想被群殴。”
哎，说来L先生原来的确经常向我吹嘘很多女生喜欢他倒追他的事儿。
我已经很久没和L先生联系过了，之前聊QQ是因为听说他找了新对象，后来经当事人证实不过是流言，我当时很赌气的说道，“哼，我还以为你比我提早脱单了呢！”
然后他问我，“你脱单了？”
我很苦逼地回了一句，“没——有——啊——”
两只单身狗感受到了世界的森森恶意。
我们做了九年同窗，从小学到初中，牵强倒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他舅舅一家和我姨妈是同事+邻居，小学的时候我们都是教职工子弟，天天一起吃教师食堂，做手工风车唱“大风车啊转啊转”然后笑成一团，在对感情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对对方“一见钟情”。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他追着我玩，结果我滑倒在女厕所门口，头上撞了个大口子，缝了七针。后来他坐在我病床前面一脸愧疚，好像说了什么，但我不记得了。但是那道伤疤，直到现在还在我的额头上，被头发掩盖住了，但是那个地方再也不会长头发了。
曾经我做过一阵子文艺女青年，热爱写非主流句子，L先生却十分欣赏我，然后我就愈发丧心病狂的开始写句子，他就用来做qq签名，但是写句子的那两个本子都被他拿走了，唉，我可怕的黑历史啊。
年纪还轻的时候，刚开始用QQ，他让我猜过他的QQ密码，前三位是一个女生的名字，我试了好多次都不能成功，后来试了我的却登录上去了，害羞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还很惊讶，但是当时尚不知早恋为何物，于是只能以沉默报以这含蓄的告白。
我喜欢了他六年，却只和他在一起不到四个月——在初三最后的几个月里。
分开很久后，去电影院看《前任攻略》，看到王丽坤演的角色为了韩庚一直付出了那么那么多，最后他们却依然没能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们为什么长久不了。
太熟悉，反而做不了好情人。
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尤其是我先表明心意的这种丢脸的事。因为我们学校管的很严，我俩算是好学生，家长又都认识，除去我俩当时也只有三个人知道，而且都是男生，因为我觉得女生嘴不严实。说来也挺遗憾，我们错过了现在这个“有了男票就有了自信，一切打不过都可以用秀恩爱来解决”的时代，我俩因为是地下恋情，从来没有秀过恩爱，感觉好亏，唉。
当初是因为朋友撺掇，借着玩真心话大冒险给他表白，后来还是害怕做不成朋友，于是又赶紧澄清，第二次是和他朋友玩游戏玩熟了，他问我喜欢谁，我傻乎乎就告诉他了，然后他就告诉了L先生。
L先生知道以后给我发短信，说真的假的，我说假的骗你玩儿的，然后他给我打电话过来，我没敢接，他又发短信说“我不信，你快接电话，不然我去你家找你”。←我们家离得不远→后来他说“其实我也是啊”……
于是，我们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在一起了，其实从来没和对方说过一句“我喜欢你”之类的好听的话，也没有什么在一起的标志性话语。
他生日的时候，我发烧在家请了好几天假，为了给他送生日礼物第二天坚持去上学，还熬夜做了好几个蛋挞送给他和最近生日的几个好朋友，唯独他收了礼物什么也没说，我甚至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本来还打算给他送封情书，但差点被我爸发现，后来想了想女生送情书也不是个事儿，就狠了狠心把好几页的情书撕掉扔进垃圾桶了。其实还有一本情书，我为他写的，从年纪稍大点知道喜欢为何物的时候就开始写，写了很多年，写了很多页，但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分手之后，我拿打火机把它们都烧了，灰烬就散尽在了我家院子里。
后来他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吗，好像谈恋爱的时候男生都要给女生送点什么的。我谈恋爱的时候都很贤惠，舍不得让他花钱，就说“你随便吧，我没什么想要的，别乱花钱”。然后他就买了一瓶阿萨姆奶茶，还有一沓漫画的书皮。
印象里这就是他送给我过的全部东西了。可是我并不看那部漫画，平常也不用那种小女生的书皮，而且和家长也解释不清书皮哪里来的（我平常不怎么买东西），于是就悄悄藏了起来。
我们的恋爱从1月3号到4月23号，中间还隔了一个寒假。刚放假的时候，我让他来我家帮我收拾房间，当时我光着脚，准备出去买饭的时候想了想还是穿上袜子吧，然后就让他出去一下，L先生就笑话我，“穿个袜子还弄的神神秘秘的，不会你的脚和XX（我们一个初中同学）一样肥吧。”
再后来一整个假期没再见面，偶尔发发短信，他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我们就可以再早好几年在一起了。”对此我十分鄙视，告白这种事是女生该干的吗？
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焦虑特别烦他，正好有个朋友过生日，我就把他送我的书皮借花献佛了。后来想想有点后悔，但是反正我也用不着，留着还容易睹物思人勾起物是人非之感。
假期快过完的时候，我发短信让他来帮我补作业，他当时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就一下，脸。”这件事情现在一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总之当时的少女陈吓的裤子都快掉了，冷静下来后思虑良久敷衍了一下，“等你下次来我家吧。”
然后我就再也没提过让他来帮我补作业的事儿！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有点精神洁癖，从小到大没和别人嘴对嘴亲过，包括我妈，和异性的肢体接触更不用说了……想想就害怕啊。
现在想起来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可爱，昭示着我的纯真年代，我也曾青春一把过。
再后来开学一段时间后我们就分手了，我一直在纠结他是不是嫌我太冷淡OTZ然后，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情……当然，后来放假的时候他还是经常被我叫到家里帮我收拾房间（x）
L先生有个女神，从小学就一直公认的官配，白富美一只L小姐，同时也是我的好闺密之一。
他们传了好多年的绯闻，说到底还要拜我所赐，少女陈热爱自虐，自己没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好yy他和别人在一起咯。
但久而久之，传言成了真，还是传言本来就是真，谁也不知道。
总之就是，L先生因为L小姐和我分手了。
这件事令当初的我特别特别难堪，但是想了想还是要多亏在此之前我给他写的一封信——大意是“你不喜欢我了尽管和我说，别勉强自己也别骗我，喜欢谁到时候我还能帮你追呢”。原因是我觉得他那一阵子对我特别冷淡！直到现在，我还对我学生时代的情商感到叹服。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得吃，然后我只能忍着被甩之痛帮L先生追女神了……这简直是我人生当中的一次污点！第一次谈恋爱，先告的白，还先被甩了！所以，之后的日子里，我也没和几个人说过我窝囊的初恋，L先生似乎也不想提起，于是我们就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过的也还都不错。
L小姐喜欢艾薇儿，他也开始听艾薇儿的歌；L小姐喜欢Hello Kitty，他在L小姐生日的时候就送了Hello Kitty，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对他曾经付出的，他也可以对别人同样付出，只不过那人不是我罢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肯认命，我们不是对的人。
后来我和L小姐午休的时候一起听萧亚轩的《错的人》，当时看歌词触景生情简直快泪奔，毫不知情的L小姐还很赞同我的观点，说她也特别喜欢这首歌。从此以后，这成了我们KTV合唱的必点曲目。
原来我为了和L先生做一路车回家，需要再倒一次车，有的时候和芃（知情人士其一，我半个蓝颜）一起，后来我们分手了，我也不再去坐那路车了，我和L先生一起回家的最后一次，芃给我打电话说，“我刚刚在路口看着你们俩上车了，说实话你俩真的挺配的，你每天为了他还要大费周章的倒车，心里也挺在乎他吧。”
当时L先生在我旁边，我没敢哭，强忍着跟芃说，我回家再打给你。
但后来我也没哭，我就是和芃聊了聊，具体的内容因为太久远我早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最后他真诚祝愿我找到更好的人。
然后这个人我又找了三年还没找到。
我和L先生还在一起的时候，本来约好高中要一起去考一所私立重点的免费生，但是L先生为了女神没有去，我也以为身体状况错过了考试，于是高中我们还在一起，不过我和L先生被分到了同一楼层上不同的班，和L小姐又十分有缘的分到了一个班。L小姐凭借出色的外表和讨人喜欢的性子，加上学习也不错，家长又会表现，很快成为了班级的核心人物，追求者也不少，不过人家一心向学，所以这就意味着，苦逼的L先生还没有追到女神。
他就没有追到过。
对此我表示非常的幸灾乐祸。
上了高中后，我回家没有直达的车了，只能和L先生一起去坐曾经的那路车回家，当时我对学校周围还不太熟，硬是每天下午放学都厚脸皮跑到他们班门口等他，有一次他做值日，他们班有一个很胖的女生问我，“你和L是兄妹还是邻居还是那啥？”
我当然懂“那啥”是什么意思，于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兄妹？挺像。邻居？隔得有点远。那啥？也当过。
我也忘了我怎么回答的了，我现在唯一能记得住的就是那段时间和L先生一起坐车回家的灰暗路途……他以损我贬我为乐，用来反衬他什么都好的女神，最常跟我显摆的就是“我们班好多女生喜欢我的……”
后来我妈开车来接我了，这段日子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之后有段时间很久没见他，某次放学时偶然遇上，他突然叫住我（貌似是说嫌弃我吃相丑），那次我自己坐车回家，问他怎么走，他说出了巷子左拐去找他妈。当时有点沮丧，因为如果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坐车回去的话，我们又能同行了。好像是看出我的失落，从学校到巷子口还有一段距离，他笑了笑说“反正还能一起走一段”。
他一见我就自动转到嘲讽模式，我被他呛了很不服的说“你一天不刺挠我就难受对吧！”结果他怔了怔，说道，“可是我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气氛一下有点感伤。
然后又是聊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当时好像是在抱怨我第二个喜欢的人C，和我的闺密W，他们在一起后就开始反咬我这个搭线人，我说“我不过问C‘你谈恋爱的时候什么感受’，W就给我甩了一天脸色！”
话说出口才发觉有点尴尬，因为分开之后我们两个谁也没提这茬事儿，默契的好像这荒唐的三个多月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结果他抬头望天笑了笑，45°角还有点文艺男青年的范儿，“谈恋爱什么感受？屁感受没有，恶心。”
回想了一下我俩在一起胡闹的那段时光，虽然当初还心如鹿撞怦怦乱跳，可后来回头瞅瞅——的确是屁感受没有！当时我在谈第二次恋爱，和一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人，正在愁着怎么提分手，听他说“恶心”顿时觉得遇到了知音！后来聊到他女神L小姐，我说“我们班有个男生好像还要追她呢，不过我立马打断了他的幻想，我说‘人家L追了她那么多年都没追上，凭你？’”他干笑了两声，我们走到巷口，就这样说了再见。
高一那年的暑假，他闲得无聊只能约我出来玩，我们两个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桥下，捏着电话找不到对方，然后直到他说“看见你了”，我们飞奔着朝对方跑去，像是好久不见的老情人那样。默契十足。
后来我们单独出去玩总能碰见他们班同学，一次两次也平白生出些误会来。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清清白白。
反而是分开之后关系更亲密更自然了。
他雇我给他写作文写检讨，我让他陪我去邮局寄包裹，后来他还经常搭我家的车回家，和我妈聊的很来，他们班同学见了我就吹口哨，问我“今天怎么没带L回家？”
军训的时候，我们两个互洗饭盒，别人问他我俩什么关系，他从旁边瞎扯，说，“她天天骑着个小破车，我坐在后座上，然后哼哧哼哧带着我回家呀。”
后来那天晚上，他们班暗恋他的班长哭了一晚上，他们班女生还来警告我，以后少和L说话。
当时我又沾沾自喜又有一种优越感，但是话到嘴边却很笃定，“放心，我和谁在一起，都不可能是和他。”
我们都知道理由是为什么。
有一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L的爸爸在他初中的时候，因为癌症去世了。
我只见过他爸爸一次，还是在他把我“推倒”在女厕所门口之后我去医院的时候见到的，现在已经完全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我有点脸盲。初中时我从姨妈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去问他，他故作轻松的说，“是良性的啦，没什么大事。”然后我就信以为真了。
直到后来毕业前填一张很正式的表的时候，老师叫我去统计，我发现他家长那一栏只有他妈妈的名字，这才明白。
爸爸去世之后，L先生懂事了很多，学习也更用功了。
他们班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就连我们曾经的同学都不知道，我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也没有和别人说过，只是一直埋在心底。
有的时候关于L先生的事儿总会让我产生一些优越感——
我所知道的一些他的秘密，没有别人知道。
后来高中的时候认识了Y，和芃一个班的女生，当时在一个群里聊天，她知道我是谁之后恍然大悟道，“噢，原来你就是陈翘楚啊，不是原来L喜欢的人嘛。”全部话题都突然转移到我身上来，我装傻道，“记错了吧，他女神是L啊，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
所有人都知道L先生喜欢L小姐。
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我和几个不是初中同学的高中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我这些年向你表白的人有多少个，我说到L先生的时候他们都很惊讶，说“那不是……”
其实很早之前的时候，L先生和我在一起前一段时间，也一直跟别人说他喜欢的人不是L小姐，是我。
这就足够了，起码在某个时刻里，我们都曾认认真真的喜欢过对方，后来不喜欢了也断的潇潇洒洒。
只是不适合做有情人。
至于这些记忆为什么记得这样清楚呢……我也很感慨自己的好记性，脑袋里从来不装政史资料，全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概，是都随着那个梦一起涌上心头了吧。
后来有段时间很久没和L先生说话，他也没再搭我家的车回家，他的手机号换来换去我也联系不到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在走廊上，倚在窗户边，他那个时候早已比我高很多很多了，手臂放在我身后的窗台上，感觉就像在揽着我。
他说，“拍张合影吧。”
我说，“好啊。”
只可惜年代太久远，我们早已找不到那张少年时代唯一的二人合影，只能依稀记得，照片上的我们就像情侣一样，神态很亲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