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俩人结伴背着煤袋子,手里拎着耙子,上矸子道上捡煤。那时这一带家里大点的孩子都上矸子道上捡煤。石头头上戴着棉帽子,小翠围着围巾,把整个脑袋脸都包住了,只漏出两只眼睛。
石头和小翠肩并肩从后山,上了矸子道,在矸子山上横着走,穿过好几道铁道,离老远看见一辆摩电车拖着长长的车厢在矸子道横头驶过来了。从西露天矿,坑下运上来的一箱箱石头土夹杂着各种木头、矸子、煤等。有的车厢里夹杂着的煤很多,有的煤块也很大,有的车厢没有煤,没有煤的车厢占大多数。摩电车停在了矸子道横头上,这时捡煤的人们都过来了,下了矸子道,围在矸子道底下。车箱开始一箱一箱的往下翻,没等翻完呢,捡煤的人们就顶着滚动着的石头、煤块,往上冲。石头和小翠说:“你在下面等着,我上去,”小翠说:“不行,你看那石头还在往下滚呢,太危险。”石头说:“没事,上去晚了就捡不着煤了。”于是石头一跐一滑的踩着松软的土石块手里拽着口袋往上爬。矸子道又高又陡,仰着头紧盯着,防备上边的大石头滚下来,还得低头寻找煤块。石头在矸子道半坡上发现了一块大块煤,就喊:“小翠,你在下面接着,我把这块大块煤给你推下去!”小翠赶紧过来了,看着石头把那块大块煤推了下来,小翠把那块滚下来的煤占为了己有。石头站在矸子道半坡上赶紧打开口袋往里捡煤,不一会上面滚下来好几块大石头,冲着石头就来了,小翠在下面看见了,吓得急忙喊:“石头石头,快躲开,大石头滚下来了!”石头抬起头,看见一块大石头眼看就要砸到自己了,把煤袋子扔了,右边又下来一块大石头,急忙连滚带爬地又出溜到另一旁,两块大石头一前一后从石头身体两侧擦身而过;这时小翠捂着眼睛坐在了地上,就听着“叽里咕噜,叮,当,嘎、嘎、嘎”好几块有车轱辘大小的石头砸了下来。睁开眼睛,小翠看见石头安然无恙,一下子哭了起来。石头说:“你哭啥呀?”小翠说:“多悬呐,你要是被石头砸着了我咋办呀?”石头说:“没事你放心吧。”在这以前由于捡煤,腿砸折的腰砸伤的经常发生,个别的还有砸死的。
很多人都在矸子道坡上,上上下下的捡煤,矸子道底下也站满了人。有的人家全家出动,有看堆的,有往家里搬运的,干的热火朝天。这时小翠也拿着口袋往上爬,爬一步往下出溜半步,很费劲地爬到了石头身旁,石头发现了小翠,说:“你怎么上来了?”小翠说:“我和你一起捡煤,”石头说:“快下去,太危险,”小翠说:“不,你不怕我也不怕,”石头拗不过她,俩人又开始捡煤。这里的煤掺杂在矸子石头土泥沙子里,大的有巴掌大、拳头大,小的有小指甲盖大,有的还更小,有的还成了煤面,有的还都冻在了一起,带着冰碴。石头没带手套,小翠带了一双漏手指头的破旧线手套,小翠摘下一只,说:“给你一只手套,”石头说:“我不用,你自己戴吧,”小翠着急地说:“看你手冻地通红,都裂口子了,快戴上!”石头没办法,接过来反戴在了右手上。石头捡那些大一点的煤往袋子里装,小的捡不上手。小翠小手灵巧、快,捡那些石头捡过的剩下的小煤块,不一会捡煤的人都过来了,上下左右紧挨着抢着捡煤,踩得土石煤稀里哗啦的往下淌,大家正忙着呢,忽然听到上面叽里咕噜又滚下来好多石头,人们马上闪开了一条缝,石头从中间滚了下去。石头和小翠的煤袋子都捡满了,两人拽着各自的煤袋子往下出溜,快到矸子道底下了。矸子道底下都是一块、一块,大块的矸子和石头。矸子道坡上的矸子和石头是越往上面越小、越往下面越大,到最底下大部分都是大块的矸子和石头了。石头说:“小翠,我把我这袋子煤搬下去,再来接你,”小翠说:“行。”石头搬起煤袋子踩着石头,拐弯抹角上下依蹭地,来到了地面,把袋子放下,又上去接小翠。
俩人来到石头推下来那块大块煤旁边,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休息。这时小翠看着石头不觉“咯咯”地笑了起来,石头奇怪地问:“你笑啥呀?”小翠说:“看你的脸,像花狗腚似地,混画混。”石头抬起手不自觉的抹了一把脸,小翠立刻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说:“这回你又像张飞啦!”这时石头两手往身上蹭了蹭,从兜里掏出一块苞米面大饼子,掰了一半给小翠,小翠接过来了,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说:“给你,”石头说:“你自己吃吧,我吃苞米面大饼子习惯了,”小翠说:“这是特意给你带的,快吃吧。”石头接过来了白面馒头,两口三口的就吃进去了,小翠欢快的从怀里又掏出来一个白面馒头,说:“还有哪,给你。”石头接过来又吃了;小翠把石头的那两块苞米面大饼子也吃了。吃完了俩人开始捋绳子捆袋子,石头先把小翠的煤袋子整好,放在高一点的石头上,小翠就高先把煤袋子背起来,完事,石头把那块大煤砸成两半,小翠一半,自己一半,放在自己的袋子上,替小翠背着,拎着耙子,开始往家走。
回头,往山岗上爬。石头在前小翠在后,两人低头哈腰默默地走,脚底下踩的积雪“嘎吱嘎吱”的响,道旁雪窝里的小树枝稀稀拉拉,支楞巴翘,横七竖八。虽然是在隆冬季节,每条小树枝都还柔软暗绿,蕴育着生命的迹象。偶尔窜出一只小松鼠,一身带道的绒毛,拖着个长长的大尾巴探头探脑,像个小偷似地窜来窜去。这里常有狐狸出没,尖尖的嘴巴大耳朵,也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皮毛是赤色的,油光贼亮。
人们一听到狐狸这个名字就有一种恐惧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由于自古以来对狐狸的各种传说吧。从小就听老人、大人们经常讲:狐狸能成精,狐狸能迷人,狐狸偷小鸡,还有狐假虎威的故事。总的来说对于狐狸没有好的印象。再大一点,又知道了狐狸奸诈狡猾,诡计多端。从外表来看,狐狸尖嘴巴冷面孔,也给人一种狡诈阴险的感觉,一般人都不敢惹狐狸,怕狐狸找后账。狐狸是奸诈狡猾的代名词;说这个人是个老狐狸,就说明这个人奸诈狡猾,诡计多端。封神榜里的妲己,就是九尾狐狸精附体变坏的,它祸国殃民,无恶不作。其实商纣王本身残暴淫乱昏庸无道,没有赖的了,而嫁祸于狐狸让它成精。那只是神话故事传说,其实狐狸也是一只有血有肉的小动物,和别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自古以来人们给与它灌注了神话的色彩,它才有了灵性。就像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也是吴承恩给它赋予了神通,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猴子转身一跃变为一个神通广大机智勇敢力大无比的孙行者。但是最后他还是斗不过如来,如来实际上就是人类智慧的化身啊!
石头和小翠来到了山岗上,倚坐在道旁石头上休息。天渐渐阴了起来,开始飘起了雪花,不一会风雪满天,山下一片灰茫茫,远处隐隐有几处农舍漂泊在风雪之中,偶尔听到几声狗的狂吠。小翠把煤袋子放下站了起来,蹦了蹦、抖了抖身上的雪,来到了石头身旁,石头也站了起来,小翠帮着石头打扫身上的雪,石头把帽子摘了下来,扑了扑了,重新戴上,小翠上前帮着石头把帽子带系上,石头把敞着怀的带道的工作服棉袄,在腰间重新用绳子系好。小翠也把围巾摘下来把脸露出来重新围好,俩人又背起煤袋子。前面就是矸子道,顶着风雪脚下一呲一滑的顺着小路艰难的往上爬。
这片矸子道和捡煤那片矸子道是一趟,这片矸子道在山顶上,而捡煤那片矸子道一直连到山底;这片矸子道是人们从山岗上走,回家必经之路,所以走的人多了在矸子道坡上就踩出了路。还是年轻啊,再艰苦的环境也能扛得住。爬到了矸子道顶上,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站住歇一会。雪还在下,石头回头看了一眼小翠,小翠抬起头,抹了一把脸,冲着石头笑了笑。生活就是这样,苦中有乐,只要两人能在一起,什么都不在乎。在矸子道上横着继续往回走,茫茫的大雪铺天盖地,前面一道、一道的铁轨,全淹没在积雪中了,一个个枕木形成绵软的块块,铁轨旁一排排摩电线杆,黑乎乎的斜立在铁道边,由裸露着的摩电线,相互牵扯着,像是矸子山上的,一个个守护神。连路上的脚印都灌满了雪,前面不远处有一间扳道岔的小木板房,烟囱里冒着黑烟,屋脊上顶着厚厚的积雪。石头和小翠背着煤袋子来到木板房前站住了,看见一位工人大叔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铁锹,准备撮煤。石头支支吾吾地冲着大叔,说:“大叔——我俩能——进屋——喝点水嘛?”大叔抬头看了看这俩孩子,说:“进屋吧。”